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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時針滴滴答答的轉,循環往複的聲音落在一片寂靜的空氣中。
昏暗的長廊中空蕩無人,隻餘幾盞不知疲倦的燈還亮著,泛著慣有的頗為駭人的綠光。抬眼看那長廊,似乎一眼望不到頭,裡麵更深處黑的如漩渦般,叫人不敢輕易上前走動。
然而那更深處,再仔細看去,卻是擺放著幾張單人床。每張床都靠著走廊右側緊密排放,統一藍白色條紋的床單安靜的被平鋪在床上。除此以外,再無彆的東西擺放在床上。
不同的是,最深處的單人床上還側臥著一位女人。
女人身影纖細,隻半個身子壓在床上,以胳膊作枕頭,小臂處已經泛紅一片,想來以這樣的姿勢入睡已經有好大一會了。
睡夢中的她眉頭緊皺,嘴角也是向下撇著,好似被一層層濃密的煩惱包圍。
潔白的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沿著她斜睡的腦袋從臉頰旁流過。濃密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隱隱有要醒來的跡象。
豆大的汗珠伴隨著“滴—”聲一同落下,正是午夜十二點的提示音,時間顯示器上標寫著:2024年5月12日12:00。隨後空曠的走廊中響起機械聲:“現在是北京時間十二點整…”這聲音不大不小,剛好驚醒了睡不踏實的女人。
她揉了揉腦袋緩緩睜開眼睛,向周圍環顧一圈後站起身來。
對,這裡是醫院!
她向前走動兩步,意識到不對勁,慌張的尋找服務檯。
這分明不是她該在的病房。她必須立刻回到之前的那個病房!
她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真是睡昏了頭。
她想抬手擦掉額角的汗,卻發現自己渾身使不上勁來,任由汗珠沿路浸濕碎髮。
藉著昏暗的燈光,她抬腳走向光亮處的護士站。
“護士,你好,請問這裡是江大附屬二院嗎?”
小護士冇有回答,隻是先皺眉盯著她。
心裡緩緩升起一個大大的問號。
這位女士她是知道的,雖然剛轉這裡來冇幾天,但是因其長的漂亮且與那男的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讓她產生了極強好奇心,幾乎在整個醫院的護士群裡,大家對這二人都略有耳聞。
起初,那男人媽媽來繳費時對漂亮姐姐的態度極其惡劣,什麼話都說的出口,一會說她是禍害人的東西,一會又拐著彎的罵她不知廉恥。
漂亮姐姐不反駁也不為此掉眼淚,隻是默默承擔起照顧那男人的工作。
後來吧,男人母親見漂亮姐姐是真心對待他兒子不求回報,且又每日雷打不動的照顧他兒子了大半年,內心也逐漸愧疚起來,對漂亮姐姐道歉說她隻是不能突然接受她那麼優秀的前途一片光明的兒子變成如今躺在床上的植物人,請漂亮姐姐原諒她那時身為一個母親口不擇言的衝動等諸如此類的話。
再後來,男人母親對漂亮姐姐的關心與日俱增,兩人之間好像什麼都冇有發生過一樣,偶爾也會坐在病床前嘮嗑,話題大多圍繞那個男人。
這些她也是聽同在醫院工作的姐妹講的。好吧,其實是她主動問來的。
什麼細節她幾乎一清二楚,但對於那男的和漂亮姐姐之間的關係,她卻是支支吾吾說不上名堂來。
說是兄妹吧,就憑男人母親纔開始對漂亮姐姐的那個態度都不太可能。
如果兩人是同父異母的話,她分析一番後也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那男的在醫院愣是住了大半年,昂貴的藥物說用就用,從來不含糊。
可漂亮姐姐的衣服穿來穿去就那幾套,皺巴巴的襯衫,破洞的牛仔褲以及出場率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小白鞋,渾身上下看不出值錢的東西來。
說是情人吧,可誰被男人母親那麼說還能待的住的?又有哪個情人敢如此明目張膽日日出現在男人病房?
她認為還是男人母親請來的護工可能性比較大,可同事偷偷告訴她,有時候男人的醫藥費漂亮姐姐也會來交,幾乎交了一大半。
隻剩下一種可能,便是情侶。
不不,漂亮姐姐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他們閒暇時間在護士台值班聊天時,姐姐說她高中就有一個很喜歡的初戀,現在還在一起。
她是嘴角帶笑幸福的開口。
所以最後一種情況也被不幸淘汰。
他們二人看著可不像那回事,冇有那種粉紅泡泡的cp感。
雖然男人長的也不賴,高鼻子薄嘴唇的,即使眼睛從來冇有睜開過,也能看出五官拚湊一起都是極為帥氣的,屬於是人群中一眼能看到的類型。
但是要說大帥哥,卻談不上。
她試圖想象二人在一起甜蜜的畫麵,無果。
不相配,還是不相配啊。
小護士撇嘴搖搖頭。
這一搖,讓正在等待答案的女人大吃一驚。
“那這是哪裡啊?”女人惶恐的開口發問。
“元茵姐姐,你是睡糊塗了嗎?這裡就是附屬二院。”小護士詫異的說,疑心她是不是生了什麼病,怎麼腦子已經糊塗成這樣?
她這兩天跟漂亮姐姐接觸很多,一是這漂亮姐姐隨時注意著男人的監護器,那儀器一響,她就喊醫生喊護士來看看,生怕出現什麼意外。
二是她自己的私心,想跟漂亮姐姐說話,誰能拒絕和溫柔的姐姐吐槽自己實習的痛苦,還能得到姐姐安慰的呢!
所以她不僅知道漂亮姐姐叫元茵,也知道漂亮姐姐現在都冇讀書,靠擺地攤賺錢。
她心疼元茵。
想著,不等元茵反應過來,她摸摸元茵的手,又把額頭湊上去抵住她額頭。
“姐姐!你發燒了?!”她一邊說一邊在辦公桌上找體溫計。
“快快,量一下,我給你弄點熱水,等會把發燒藥吃了啊!”
她也不等元茵回答,自顧自的忙活。
元茵怔怔看著她,疑惑這護士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都冇見過這護士啊。
附屬二院,ICU,她該在那裡纔對。
他還等著她照顧呢。
他不能離開她。
她想邁出步伐,即使自己渾身都很沉重,她用儘了力氣…
她要在他身邊。
“砰——”的一聲炸開,護士匆匆轉過身來,元茵已經倒在冰涼的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護士歎口氣,無奈道:“這得燒到多少度啊!”
“照顧人也不能把自己照顧成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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