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懺悔錄 Part1.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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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從不吝嗇對我所從事職業的讚美，但是我仍舊在他撇過頭的一瞬感受到了那縷微弱的、鄙夷的目光。

盧玆蒂爾·多明戈，十一年前就是坐在馬車裡的貴族，十一年後也仍舊是這副模樣。唯二可能的區彆就是，他從繈褓中含著金鑰匙的嬰兒搖身一變成為了現在容貌端正、性格孤傲的學徒；驅趕他所乘坐馬車前進的車伕從我的父親，變成了我。

在他眼裡，我不知道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或者說不知道我的父親在老爺麵前說了多少恭維的話），纔能有幸成為他在瑪斯汀堡的陪讀兼管家，見證他一步步成為傑薩弗尼德帝國（我們的故鄉）最年輕、最頗負盛名的天才畫家。當然，也見證了他淪為連環殺人犯的全過程。

為此，我犧牲掉了我的一截無名指（好在是左手，不然我工作會很不方便）、部分肝臟（或許現在已經無從查證）、一顆腎臟、四顆犬齒（這直接導致了我咀嚼肉時的困難）和我的部分小腸。同時，我還得到了一顆視力急劇下降的眼珠和成功失眠的每個夜晚。

……敬愛的法官大人，若不相信的話可以看看我腹部的縫合線。當然那時的我一定會站在證人席，正被身為被告、連環殺人犯的他所怒視（不過我想他會異常冷靜，因為多明戈家的人從不失儀）？那個時候我或許會因為心中的膽怯，畏懼再失去我的剩下九根手指、一顆腎臟和二十六顆牙齒，失去我最後進行控訴的機會。我將以文字的形式為您呈上發生在我們之間的故事。

關於我本人，或許年齡略微比多明戈大三四歲（具體我也記不清了，父親從小就告訴我要對外宣稱比多明戈年長七…或者八歲）。順便介紹一下，我現在是一名…屠夫，在聖瑪利亞街頭的肉販。當然，我曾經也從事過諸多職業，例如漁夫、守墓人、皮條客、花匠、討債鬼…今年我已經32歲了。問起我的名字？他們平時都會稱呼我為“黑夜的烏鴉”“遊蕩者珀爾”…不過更多會叫我“珀爾·多明戈”。但是現在我或許應該和多明戈劃清界限了。

我更願意你們稱呼我為迭斯裴·伊格萊西。

說起來名字，我想起來了往事。那時候我和多明戈…和盧茲蒂爾，還冇有去千裡之外遙遠的瑪斯汀堡。那時我的父親作為多明戈家中的下人，從兒時便負責為多明戈老爺照料家中的馬廄，並在老爺的促成下娶了我作為花匠的母親。後來便有了我。

我們都是多明戈家中的下人。

我的童年便是在馬廄和它連接的花園中的世界度過，平時無非是幫父親飼餵一下馬匹，助母親修剪一下花枝，這樣平靜的生活。後來，盧茲蒂爾…盧茲蒂爾·多明戈，含著金鑰匙出生了。

不幸的是，這位含著金鑰匙的少爺從小體弱多病，多數時間都隻能待在自己的床上，等著傭人把衣食往身邊送。在他五歲的時候，他的

生母，荷娥·多明戈夫人就因疾病去世了。在去世前夕，她無意間聽到傭人說“伊格萊西家有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就是我，便派人把我叫到病榻前，一邊用慈愛，又破碎的目光注視著趴在她膝上的盧茲蒂爾，一邊指著我柔聲說：

“這位是…你的珀爾哥哥…珀爾·多明戈…咳咳”

“從現在開始…你以後就不用擔心冇人陪你玩…咳…我親愛的小盧茲…”

“哦…我的小盧茲…咳咳”

“我可憐的…”

五歲的多明戈應該很不滿這樣一個來路不明的人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在夫人冇有說完話之前邊哭邊用有些嘶啞的嗓音哭喊著什麼“我不要哥哥我要媽媽”（是的，平時他也有會諸如此類任性的舉動）之類的話，然後頭也不回的跑出臥室。

那時，我承認自己腦袋第一次好像被馬廄裡興奮的馬匹踢了下一樣空白。但還是第一時間不顧身邊女傭的阻攔，衝上前關切的詢問。

“多明戈夫人！您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先躺下休息吧，我去找多明戈少爺！”

就在我轉身時，卻被身後的夫人緊緊地拉住了手臂。

“伊格萊西…珀爾。你先聽我說。”

抓著我手臂的那隻手冰冷，冇有溫度，力度也漸漸弱了下來。

“珀爾是我第一個…咳咳咳…孩子。”多明戈夫人突然吐出一口血來，在場的傭人立刻炸開了鍋，分彆衝出去找醫生和老爺。屋裡隻剩下了一個老傭人琳達，我，和夫人。我愣在了原地。

“第一個孩子…的名字…”

“如果還活著，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可惜，可惜他一出生就死去了。啊。聽他父親說，他應該已經十二，十三歲了？是嗎，琳達？是嗎？”

她喃喃著。

實際上我隻有八或者九歲，還好我比較早熟。

名為琳達的老傭人匆忙點點頭，扶著多明戈夫人躺下，示意我出去找多明戈少爺。他身體虛弱的很，跑不了多遠，但是藏起來非常讓人頭疼（多明戈家的住宅堪比皇宮一樣龐大）。太陽馬上就要落下了，天黑之後誰也不能保證他是否還在家中。看來珀爾·多明戈，或許真的不是一個運氣很好的名字。

當我找到多明戈，他正躲在圖書室的一角泣不成聲。在我靠近他時，他還試圖捂住自己的嘴掩蓋自己的啜泣聲。當然，我知道圖書室不可能有老鼠，於是我順著那縷微弱的聲音找到了他。我記不清當時和他都說了什麼，隻記得本想拉著他走時，他已經虛弱的站不起來了。他說想要休息，於是便靠在我的懷裡睡著了。

我抱著他走回夫人的臥室時，琳達帶著十分悲傷的表情（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一樣）朝我迎麵走來，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她貼附在我耳邊輕輕說道：

“多明戈夫人已經走了。”

“她讓我告訴你，照顧好盧茲少爺。”

…………………

…………………

…………………

在那之後，我就再也冇有見過我的父母，他們心照不宣的和我劃清了界限。

在那之後，我就再也冇有見過我的父母，包括他們的屍體。

而盧茲蒂爾·多明戈，對他的罪行供認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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