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的十月和其他城市不一樣,儘管其他地方已經開始下起紛揚大雪,羊城的天氣卻還處於炙熱的高溫。
紅牆院子外不遠處便是菜市場,人群熙攘聲音嘈雜,使人心情很是煩躁。
紅牆院子內,郞永安半坐在大榕樹下的姥爺椅上,看著眼前站著筆直而眼眶微紅的小男孩一陣頭疼,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郞永安敗下陣來。
“你不好好呆在警察局,這是非想賴上我了嗎?”
“我不要呆在衙門。”小男孩眉眼耷拉著,語氣生硬還帶絲哽咽,“你要是再把我送過去,晚點我再跑回來便是。”
郞永安簡直要被氣笑了,也幸好今天輪到了他休息,不然這小屁孩不得在他家門口守一天,直至他下班。
他從老爺椅上站起來,三步化作兩步跨到小男孩麵前。
隻見小男孩額前的頭髮已經全然濕透,濕漉漉地搭在雪白臉頰,鼻子通紅,身上那引人注目的仿製漢服也已經弄得臟兮兮的。
顯然,對於小男孩來說,警察局距離郞永安家的四公裡多路程他走得很是辛苦。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從警察局裡逃出來的,記憶力很是驚人,這麼長的路程竟然也能全然記下。
看到郞永安的靠近,小男孩連忙後退了幾步,他那雙似是混血般的淡藍色眼睛裡滿是警惕和凶意。
可惜他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所以即便如此,給人感覺也像是在撒嬌而毫無攻擊力。
郞永安“嘖”了一聲問,對這個認識不到二十四小時的小男孩來了點興趣,“怕我,還賴著我?”
正在用袍子擦汗的小男孩身子一僵,隻見他滿臉漲得通紅,臉上浮上一絲委屈,繃著臉死死抿著唇不作聲。
“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郞永安問。
小男孩似是不想回答,但又害怕郞永安會把自己再次送走,彆扭地回答:“子胤,年九歲。”
“你爸爸媽媽呢?”郞永安又問。
子胤側過頭迎上郞永安的目光,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似是不解郞永安說的是什麼意思。
郞永安換了個問法:“你父母呢?”
“不知道。”子胤搖了搖頭,那纖長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不停地撲動著,濕噠噠而柔軟的黑髮隨著他的搖頭而散開來。
讓人看著不由心生憐愛。
聞言郞永安眯了眯眼睛,細細觀摩起子胤的五官來。
他看起來要比實際年輪小上一兩歲,膚色是那種冇有血色的蒼白,身上帶著孱弱的病氣,五官倒很是精緻,彷彿被精雕細琢過一般。
身上的穿著打扮雖然與如今的現代生活格格不入,但也展示著非凡的貴氣。
特彆是他腰間的那個透明玉佩,一看就價值不菲。
關於子胤,還是郞永安昨天中午在西關老屋那邊撿到的。
當時他剛從遊戲城出來,便看到一個小男孩穿著一襲古代的華服,滿臉驚慌地站在馬路正中央。
來往的車輛鳴笛個不停,小男孩卻躲也不躲,就那麼傻傻站著,開車經過的司機無一不開窗破口大罵父母是怎麼照看小孩的。
有好心司機下車欲想把他抱離馬路,他便像隻受驚的小鹿在車來車往的馬路中到處逃跑,讓過往的司機看得膽戰心驚不敢再輕舉妄動。
最後郞永安看不下去了。
他的運動細胞一向很好,趁著綠燈的功夫三兩下就把人拎到了馬路旁邊,而就是這麼一拎,子胤便像是個狗皮膏藥一樣地跟著他,趕都趕不走。
他在快餐店吃飯,子胤便在店門口等著;他到遊戲城打工,子胤便靜靜守在一旁等他下班;他晚上到網吧打遊戲,子胤便坐在他旁邊靜靜看著他玩遊戲……
這些也冇什麼,主要是子胤的穿著實在太怪異了,雖說現在穿漢服出門的人也不少,但大多數是小女生,並且是在景區。
日常生活中哪有小男孩穿著古裝滿街到處竄的?
何況這小男孩還留著一襲長髮。
在再一次有陌生人上前詢問他們戲組在哪裡拍攝,拍是什麼電視劇時,郞永安終於不耐煩地回了家,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尾巴。
當時他也有問子胤是哪裡人、叫什麼、住哪裡,但子胤就像狗血電視劇中‘在我律師到來之前,我是不會再說一句話的’那類人,整整一個晚上愣是一個字都冇說過。
郞永安都要懷疑他是不是啞巴了。
一直等到淩晨,見遲遲冇有人來尋找,郞永安這纔打了110報警,和他猜想的一樣,子胤並不願意跟警察走。
在警察抱著小男孩的胳膊往警車上帶的時候,男孩一直冷冷淡淡的神情才終於破了功。
他慌張地掙紮著大喊,哭腔劃破了夜空:“大膽!你們放肆,快放開孤!”
有那麼一刹那,抱著子胤的那名警察身子明顯頓了一下,而子胤彷彿才反應過來,連忙改口:“你們快給本少爺放開。”
但一個小男孩,又哪裡比得過一名成年人的力氣呢,在子胤被塞進警車後,郞永安看到他哭了,眼裡有著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不過郞永安並不當一回事,隻當他是家裡驕縱慣了的小少爺,偷偷跑出來玩不願意回家。
想到這,郞永安收回了觀摩子胤五官的視線。
他低著頭用兩邊手指飛速地來迴轉動著,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才慢悠悠放下算卦的手指。
嗯,誕生承襲天地之恩澤,含著金湯匙在萬眾期待中降生,彆人是非富即貴,這小屁孩是大富大貴。
這命格要是放在古代,那便是權勢蓋天,榮華富貴的帝王命相。
“你想留下來?”郞永安低頭問一旁略帶不安的子胤。
雖然他不知道這富家小公子是怎麼個回事,但既然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那隻要他暫時收留他,到時候報酬肯定有不少。
子胤頂著郞永安似是不懷好意的目光,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他到這奇異的世界已有兩日,也從一開始的驚慌失措到如今的接受,如果不是眼前少年起初的出手相助,他或許還和前一日一樣,睡在橋洞底下。
雖然少年把自己送去了衙門,雖然那衙門跟漠宮國的很不一樣,但跟著眼前少年至少讓他心裡不那麼害怕。
因為少年是他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裡認識的第一個人,也是唯一一個人。
不管是這裡的高樓建築、各式各樣的飛疾的鐵盒子,還是這裡人的怪異打扮,都讓他內心充滿了不安和惶恐。
他明明隻是喝了奴才端來的藥歇息下,怎麼就來到了這個奇怪的世界?
“想留下也可以。”郞永安揚了揚眉,“我叫郞永安,也就比你大五六歲,你先叫聲永安哥哥來聽聽。”
子胤一愣,似是對哥哥這個詞有點陌生,並不願意開口。
見此下一秒,郞永安便作勢要給警察局打電話,子胤連忙收回不情不願的表情小聲地喊了聲:“永安哥哥。”
他不知道那個小小的鐵塊是什麼東西,但昨晚便是在少年對著鐵塊說完話冇多久,就有衙門的人來把他帶走了,他不想再回到那稀奇古怪的衙門。
那裡的捕快老是掐他的臉,這要是在漠宮國,他肯定讓父皇把他們各打五十大板趕出京城去。
子胤又斂起那圓大明亮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瞥一眼郞永安。
雖然這個人也有點奇怪,但他不反感。